@jianshu
2018-12-29T21:38:15.000000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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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阅读周刊
城堡
看到傻子这个标题,最先想到的是科幻小说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豆瓣)。
对比来说,芥川龙之介的这个傻子则是文学意义上的。
全文都是一些碎片式的东西,我挑选一些击中我的。
一、时代
那是某书店的二楼。年方二十的他登上靠在书架上的西式梯子,寻找新书。莫泊桑、波德莱尔、斯特林堡、易ト生、萧伯纳、托尔斯泰……
天色逐渐黑下来了。他却还热心地继续读书脊上的字。那里陈列的,与其说是书籍,毋宁说是这个时代本身。尼采、魏尔伦、龚古尔兄弟、陀思妥耶夫斯基、霍普特曼、福楼拜……
他在薄暮中挣扎,数着他们的名字,可是书籍自然而然地淹没在阴郁的暮色中。他终于失去耐性,想从西式梯子上下来。他头上刚好悬着个秃灯泡,忽然亮了。他就立在梯子上,俯视在书籍之间移动的店员和顾客。他们显得怪渺小的,而且非常寒碜。
人生还不如波德莱尔的一行诗。
他立在梯子上,朝着这些人望了片刻。
八、火花
他淋着雨,在柏油路上行走。雨下得相当大。在飞溅的雨水中,他嗅到了橡胶雨衣的气味。
眼前的一根架空线冒出紫色火花。他格外感动。他的上衣口袋里藏着准备在同人杂志上发表的原稿。他冒雨走着,再次仰望了一下后面的架空线。
架空线依然放出耀眼的火花。他展望人生,并没有特别稀罕的东西。但是只有这紫色的火花—只有这可怕的空中的火花,哪怕用生命来换取,他也想把它抓住。
十八、月
他在某饭店的台阶上偶然遇见了她。就连在这样的白昼,她的脸也跟在月光下一样。他目送着她(他俩素昧平生),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寂寞…
二十四、分娩
他一面觉得婴儿的气味有点像鼠崽子,一面不由得深刻地想道:“为什么这娃娃也出生了呢?生到这个充满俗世之苦的世界上来——为什么他命中注定要有我这个爸爸呢?”
而且这是他的妻子头胎生的男孩。
三十四、色彩
三十岁的他不知什么时候爱上了某块空地。那里长着青苔的地面上只散着一些残砖碎瓦。可是在他眼里这与塞尚的风景画没有什么两样。
他忽然想起了七八年前他的激情。同时发现他在七八年前是不懂得色彩的。
三十六、倦怠
他同一个大学生在长满狗尾草的野地上行走。
“ 你们仍有旺盛的生活欲吧?”
“嗯……可是你也……”
“可是我没有了。只是有创作欲罢了。”
这是他的真情。说实在的,他不知不觉间已对生活失去了兴趣。
“创作欲也是生活欲吧。”
他没有回答。曾几何时,野地的红穗上清晰地映现出一座喷火山。他觉得有些羡慕这座喷火山。可是他自己也莫名其所以然…
四十二、众神的笑声
在春光明媚的松林中,三十五岁的他边踱步边回忆着自己两三年前写过的话:
“我最同情的是神不能自杀。”
我们都会死,这使我们成为幸运的一群。多数人从不会死,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出生。那些应该在这儿取代我位置的却从没见过一日天光的人,多如阿拉伯荒漠的沙。那些从未出生的灵魂中,定然有超过叶芝的诗人,赛过牛顿的科学家。我们敢这样说是因为知道人类所允许的DNA组合,远超这个星球上实际的人数。在令人震惊的劫数的利齿中逃生的,是你和我,虽然平凡无奇,但是我们到过这儿了。(里查德·道金斯)
- 我所有小说的功能之一是要证明:一般意义上的小说是不存在的。我写的书是一个主观的、特殊的事件。我写作中根本没有什么目的,除了把书写出来。我写得很辛苦,长时间地遣词造句,直到我完全拥有这些词语并享受写作的快乐。如果读者的阅读也是一种劳作,那么读得越辛苦,效果就越好。艺术是困难的。容易的艺术是你在现代展览上看到的展品和涂鸦。(纳博科夫)
- 好小说是一个世界带给另一个世界的信息,那本身是没错的,我觉得,但要通过小说来改变事物,改变人的政治派别或政治制度本身,或挽救鲸鱼,挽救红杉树,不可能。如果这是你所想要的变化,办不到。并且,我也不认为小说应该与这些事情有关。小说不需要与任何东西有关,它只带给写作它的人强烈的愉悦,给阅读那些经久不衰作品的人提供另一种愉悦,也为它自身的美丽而存在。它们发出光芒,虽然微弱,但经久不息。(雷蒙德·卡佛 )
- 《巴黎评论》曾经很不客气地向一个功成名就的作家提问:似乎你的整个青年时期都有个模式:你盲目崇拜某些东西,然后模仿。先是福尔摩斯,接着是莱昂纳德·科恩,然后是凯鲁亚克。作家回答:“当你处于青春期,这就是你学习的方式。”这位作家是石黑一雄。当你处于青春期,模仿不是罪过。我们不喜欢暮气。所以,更希望那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带来他们的作品。
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待一个作家:他是讲故事的人、教育家和魔法师。一个大作家集三者于一身,但魔法师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他之所以成为大作家,得力于此。
梁文道《我读》 :
任何一本书被一个读者拿起来的时候,他心底都有一种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欲望,就是我要改变自己,要提升自己,这是一个很伟大也很卑微的欲望。
克尔凯戈尔:
绝望最终从来不是对外在对象的绝望,而是对我们自己。一个姑娘因为失去爱人而绝望,令她绝望的不是失去的爱人。而是那个没有爱人的她自己。所有的失去都如此。我们不能忍受的是,当被剥夺了外在的对象,我们不得不赤裸裸地面对我们自己这个无底的深渊。
村上龙 孤独美食家 (豆瓣):
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一个人,以及和他在一起吃的食物。那个时候,你就知道,孤独的味道尝起来是如何的。
博尔赫斯 最后的对话 Ⅱ (豆瓣)
我相信如果一个人写下的东西精确地表达了他想要表达的一切的话,它就失去了价值——就应该走得更远。而这正是发生在每一本古书身上的事:对它的阅读总是超越它本身的意图。文学恰恰不在于精确地写下一个人设想的东西,而在于神秘地或预言性地写下某些东西,超越当前的目的。
最后的对话 Ⅱ (豆瓣) 中 豆瓣网友 smile 的短评:
艾略特说一个人必须要有写作的习惯,为了配得上这缪斯的偶然或最终的造访。因为如果一个人从不写作,而感觉到灵感来临的话,他可能配不上他的灵感。但如果他持续不断地作诗的话,他就可以不仅是作诗,而且作出真正的诗歌。就如同无所事事的时间是最长的,而无论什么行动的时间都很少一样,这大概是必须不断工作的一个原因吧。萧伯纳说过目前的体制,资本主义,判决了很多人,判决穷人受此刑罚:贫困,苦难。它判给富人的是某种更可怕的刑罚:判决他们无聊,必须以某种做作的方式填满他们的生命,用巧取豪夺之类的东西,就是说,这是一个对富人和穷人都有害的体制。并且,他又补充说,最终成就了社会革命的也许会是富人,因为厌倦了富有。厌倦了无聊。或许我们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创造着自己的地狱或天堂。
雷蒙德·卡佛:
用普通但准确的语言,去写普通的事物,并赋予这些普通的事物,以广阔而惊人的力量,这是可以做到的;写一句表面上看起来无伤大雅的寒暄,并随之传递给读者冷彻骨髓的寒意,这是可以做到的。
圣诞节读到 12月24日,200年前的《平安夜》唱到了今天_文化_好奇心日报 。
文中提到了一本民国政论周刊形式的独立杂志《观察》,在 1948 年的今天被查封:
《观察》杂志的封面用三个英文单词宣布了它的基本立场:
- 独立(INDEPENDENCE)
- 无党无派(NON-PARTY)
- 观察(THE OBSERVER)
顺着查到了往期的封面以及相关的资料 真相︱《观察》周刊的台前幕后_私家历史_澎湃新闻 和一本书:储安平与《观察》 (豆瓣)。
我粗略的翻了一下这本书,并在书中看到一些关于这本独立杂志更多的核心点:
另外《观察》是一本 同人刊物,也几乎是最后的同人刊物。
由编辑部成员合作经营并共同主持编辑业务的报刊。主办者自愿结合,坚持独立,表明不依赖于某个政府或政党,言责自负,以他们的共同主张为所办报刊的宗旨。
同人报的主办者常以“同人”(或“同仁”)自称。报刊的出版(发行)人和编辑人均由其成员担任。对报刊的活动方向和重大材料的刊登,须经过全体成员或主要成员讨论决定。但同人报的同人只是一个松散的结合体,当同人之间发生意见分歧时,任何成员都可以宣告退出。因此,同人报和机关报在性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类报刊。
在书中论述《观察》的精神来源中,我找到了同时期另一些刊物的宗旨、精神之类的信息:
书中也描写了关于《观察》如何约稿的方式:
1947年初,《观察》出满第24期后,储安平曾写过一篇题为《辛勤·忍耐·向前———本刊的诞生·半年来的本刊》的文章,储安平谈到编辑部的筹备工作时,对于“《观察》撰稿人”有一段详细论述:①我们拟了一张“拟约稿人名单”,分别函洽。函洽时,一共附去印件三件:一、缘起,二、拟约稿人名单,三、拟就之复信。函附“拟约稿人名单”的目的,乃在使收信人于考虑允任或不允任时,获得一种参考材料。拟就之复信,则请收信人在“遵约担任”或“不克担任”上做一符号,可免另写复信之烦。但是我们认为单单这三种印件还不能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大都另外附有私人亲笔的函信,以最大的热忱,要求允诺,共同为国家的福利努力。
简单来说,如果城堡需要约稿,写一个模板,大概也是这样:
当然,这种约稿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约稿,而是对对方已经发表在互联网各个平台的免费内容表示赞同,并希望对方允许我长期引用其原文及链接。
前阵子翻到记载格言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已经很老了。主要是书中的一些金句,我偶然看到摘自网络小说中的一段:
我听一个长门夫子说,人生在世,怎么能不后悔呢?开始觉得滑稽,后来才想,人力总是有限,很多事情做不到,就一定会后悔。不过我们活在世上,早起晚睡,不就是为了多做些事情,让自己将死之时不至于太过后悔么?——《缥缈录》
巧合的是正好又读到 九州·旅人·怀人 (豆瓣) ,书中有提到长门修会以及长门修士,也就是缥缈录提到的长门夫子这个群体。九州的人们很容易辨识长门修会的信徒,因为那些修士总是主动地寻求苦难。
长门修会:九州大地上广为流传的一种宗教,得名于修会的核心经典《长门经》。修会的信徒称为修士或僧侣,他们认为应当通过苦行锤炼身体,通过持戒锤炼精神,达到形神合一,从而获得永生。在艰苦的修炼过程中长门修士们积累了渊博且实用的知识,百姓们因而敬重他们,尊称他们为“夫子”。
顺便我查了下相关资料 长门修会 - 九州奇幻世界百科 - 灰机wiki ,还有 科普贴之九州组织篇:
从理论上说,长门僧都是身怀异技的人,但他们却从不用技艺谋取财富,而是帮助他人,与人为善。有迹象表明长门修会是有组织并且有类似于宗教的信仰。他们试图通过磨练意志以求索世间真谛与生命意义。但长门修会的组织极为松散,且长门修士绝不是狂热的教徒,他们大多是平和,安宁,和善之人。个人认为长门修会的设定综合了现实中的佛教,印度教,战国时期的墨家。长门修会的存在虽然不会对九州天下大势有什么重要影响,但却使九州世界变得更加生动,具体。
长门夫子这个群体从某种角度有些像 「极简主义」的生活方式。
虚构故事这的这种群体感觉挺有意思的,让人想起俄罗斯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的话:
“我只害怕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自己所受的痛苦。”
日日当精进,但求无愧。
提到长门夫子,不由的让我想起另一个叫 「在野武将」的群体。
可能有听到过这个词,但知乎的这个回答更令人热血沸腾。
▲使用这张图仅因它和此计划有某种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想法可能最初来自于: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老和尚对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
我的表述可能不太准确,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开头和结尾能无缝连在一起的故事,看上去可以无限循环,像狗在追逐自己的尾巴而在原地转圈。
如果你闲得慌,将这句话写在一张长方形的纸条上,然后折成一个圆圈,或者套在风车的外围。
这行字不断的转圈圈,他们首尾相接,如同一个永远讲故事的风车。
在我的想象里这种狗追尾巴的程度只是无限循环的初级阶段,因为狗会累,通常读个两遍也就没意思了。
本质上如果给大部分小说的首尾加上一个卡扣式的句子,就能达到这种效果。类似把一根管子改造成呼啦圈,首尾相连成一个圆圈就行。
如果写的足够好,应该像是一只能无限吞噬自己的贪吃蛇,这条蛇不断的吞噬自己的尾巴,但总是吃不完。
更专业的说法也许叫 莫比乌斯带:
莫比乌斯带常被认为是无穷大符号“∞”的创意来源,因为如果某个人站在一个巨大的莫比乌斯带的表面上沿着他能看到的“路”一直走下去,他就永远不会停下来。但是这是一个不真实的传闻,因为“∞”的发明比莫比乌斯带还更要早。
相对来说,就是读者在看这篇小说时不会觉得无聊,每次循环都像看到了一个新的故事。
狗追尾巴还是只要设计精巧能够达到的程度,而无限吞噬的贪吃蛇已经类似于故事里的永动机,有了明显不能实现的荒诞感。
它要求故事自己作为自己的动力,同时满足读者的永远阅读下去的要求。如果你无法想象这件事,可以想象一个人提着自己辫子让自己脱离地心引力,或者一个试图左脚踩右脚登上月球的人。
最初有这个无限循环的构想,也许和构想 永动机 的人相似.我们都有着某种不切实际,一劳永逸的打算。
我已经不再十八岁,但总有人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