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好的艺术品？

艺术哲学

@季燕江

关于“什么是艺术品？”的思考将把我们带到“什么是好的艺术品？”这一问题。艺术（art）一词在使用中本身就有最好，最顶级的意思，比如英文短语 “state of the art”就有这个意思，我们常把最先进的技术或最好的设备称为“state of the art”。因此“艺术品”一词本身就暗示是“好的艺术品”。

对事物进行研究的前提是对其命名。通常我们会把感兴趣的对象从其他事物中分离出来，构成一假想的集合，然后对其命名和研究。这种分类并非是任意的，它应当能够反映事物本身的结构或关系。恰当的分类和命名具有被语言使用的价值，并在使用中使本来处于隐秘状态中的事物揭示出来，从而使真理显现，使我们的世界扩大。

使用这种方法研究艺术品则会碰到如下的困难。我们可以把我们认为是艺术品的对象构成一假想的集合，但我们无法认为这个集合是足够的，因为根据我们的经验“下一个艺术品”是我们现在无法想见的，而且从重要性的角度这“下一个”永远比现有的那些更有资格被称为艺术。因此用罗列出现有艺术品并对其进行研究的方法具有致命的局限性，因为我们会认为被排除在考察对象之外的“下一个”对艺术而言是更加重要的。

由于现有艺术品无法最好地代表艺术品，任何给艺术品下定义的努力都是危险的。而曾经的对艺术品的种种定义已经成为艺术家们超越各种对艺术的狭隘定义和狭隘理解的注脚。

由于我们在没有一个关于艺术品的定义的情形下就开始讨论“什么是好的艺术品？”这一问题。我们在这里给出的回答只能是关于这一问题的部分答案。

以下讨论基于艺术和语言的类比。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的家园”。如前所述，我们对事物认识的前提是对事物有恰当的命名，一个有名的例子是亚马逊某部落只有 “一、二、三”这三个命名，他们的语言就制约了他们认识“4、5、6……”。而如果没有对“4、5、6……”的命名，他们就不可能发现自然数，不可能有数学归纳法等等。虽然四根香蕉，五个石子等对他们是并不陌生的现象，但由于缺乏恰当的命名使他们无法谈论和使用“4、5、 6……”。因此这“4、5、6……”以及背后全部的真理都是对其隐蔽的。

恰当的命名使我们可谈论这寻常的新事物，在对命名的谈论和使用中我们使处在隐蔽状态中事物的内容、结构和关系等逐渐显现出来，从而扩大我们思维的世界。

人作为一种动物，视觉是比语言更原初的能力。我们发现使用图形往往比使用语言文字更具表现力，也更直观。因此除命名外，我们也有其他途径扩大我们思维的对象，使本来处于隐秘状态的事物对我们显现出来。在这里艺术品有类似命名的功用，艺术品使我们遭遇新事物，特别是那些无以名状的新事物。我们通过展示、谈论和诠释艺术品，使隐秘的事物逐渐对我们显露出来，使无以名状的事物借艺术品之名进入语言和思维的世界。艺术品作为揭示真理的一种途径，使得艺术与宗教、哲学和政治等紧密地联系起来。

现在我们就理解了为什么艺术家们通常对求新，不论是题材上、风格上，还是材质上都是如此地热衷。但如果仅仅是为了求新而求新，则往往表现为一种浅薄，就好像在语言中，有些人总是热衷于发明一些空洞（没有所指，无力揭示新对象）的新词来故弄玄虚一样。

因此好的艺术品应当是有所指的，能够反映事物本身的结构或关系，确实有被人们谈论和诠释，以及进一步谈论和诠释的价值。从这个角度一个艺术品的完成就包括其自身和对其自身的使用两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