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maxiya
2022-12-25T20:37:33.000000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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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
记者团 12 名部委跟着 3 位学姐从川胖子走回宿舍,路上有说有笑——他们刚结束了第一次部门聚餐,氛围轻松愉悦。
路过东九宿舍楼下,大家看到一位中年妇女蹲在路边,不停地抹着眼泪,嘴里在呜咽着说些什么。在她身旁,两筐花茶倾倒,撒落一地,正前方是两位警卫人员,双手叉腰看着眼前的妇女慢慢将茶叶拾起。由于警卫人员在场,路过的同学都尽量绕路而行,不敢前去询问,记者团一行 15 人同样绕开了他们。
展鹏与其他人分开后,始终放心不下,脑补起言语辱骂、肢体冲突等电影情节,于是立即折返回去。他先躲在拐角处观察,发现多了两名警卫,但制服与原先两位不同,身穿写着“POLICE”的亮绿色背心,展鹏拿出手机,拍下眼前的这一幕,由于角度问题,未拍出警卫人员正脸。
待到他们离去,留下那位中年妇女独自收拾,展鹏才敢前往“采访”——他决定要曝光此事,通过新闻的方式让校内同学知道,今天下午在东九宿舍楼下发生的不平事。展鹏向中年妇女说明来意,帮她收拾好地上的茶叶后开始了采访,路过的同学见到也会前来帮忙,然后买一包花茶回去,她们都对妇女的遭遇表示同情。
通过采访了解到,黄女士于下午一点到达东九开始摆摊,两点半左右校保卫处警卫人员前来,未经沟通当场踢翻两篮花茶,声明校内未经允许不得私自摆摊,由于黄女士收拾行动缓慢,未有离开的表现,校保卫处联系来洪山区派出所警察,强制劝阻黄女士撤离摊位,期间双方无肢体冲突。展鹏还了解到,此前已有零星小摊贩在桂香园、东区小树林等地售卖花茶、小饰品,未见驱逐,黄女士也曾在不同地方摆摊,今天是第一次遭到“暴力驱逐”。
展鹏要到了黄女士的联系方式,表示会将最新进展通过短信的方式告知。回到宿舍立即着笔撰写新闻稿,尽管他争取描述事实,不偏不倚,但文中着力描写了警卫人员的暴力行为与黄女士的可怜遭遇,未做到真正的客观,同时附上在拐角处拍摄的照片。写完后他联系余雨学姐帮忙发表,未得到回复,又联系苏嫣学姐,帮忙发表到了学院网站上,展鹏将最新进展告知黄女士,未得到回复。
第二天苏嫣学姐联系到展鹏,说胡老师看到发在学院网站上的新闻稿,立即把文章撤回了,并表示学院网站只能发与学院相关活动的新闻内容。不到十分钟,胡老师私聊到展鹏,要和他约个时间当面聊聊。晚上展鹏又给黄女士发了一条短信,未得到回复。
第三天下午,展鹏来到九号楼,胡老师把他带到会议室,就周日的新闻稿进行了一个小时的沟通,过程中主要以胡老师的思政教育为主。展鹏不能理解,作为一名记者,这不正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吗?如果学院网站不能发这些新闻,那又应该往哪里发呢?这里是展鹏所知的唯一发声渠道。他欣慰于这件事引起了辅导员的注意,但不满于到此为止,不能引起校领导的注意,不能引起保卫处的注意,那么后续仍然可能出现这类暴力执法事件,展鹏所能起到的作用似乎仅此而已。回去后,展鹏又向苏嫣学姐求助,学姐建议他向华大桂声投稿,展鹏照做了,晚上他给黄女士发了一条消息,未得到回复。
华大桂声收到展鹏的投稿后,内部进行了一次讨论,而后联系到展鹏。桂声记者[1]表示这是第一次收到院级记者报道校内新闻,是一个值得鼓励的行为,事件本身涉及到三方:黄女士、校保卫处与洪山区派出所,新闻稿中只体现了对黄女士的采访,缺少校保卫处与派出所立场的发言,存在“同情黄女士”倾向,立场不够中立,且仅对事件本身进行报道,缺少全局视角,还存在深挖的空间,保卫处的做法固然有问题,但校内摆摊乱象仍然需要治理,可以剖析根因给出行之有效的建议。
显然这对展鹏而言难度极大,目前他还没有能力写出太有深度的文章,桂声记者表示只要能拿到对保卫处或者派出所警察的采访,就可以帮忙发表新闻稿。由于展鹏之前去过一次洪山区派出所,相比于保卫处,他对那里更熟悉,采访起来或许会更大胆一些,他决定去派出所进行采访,晚上展鹏又把最新进展发短信告知黄女士,未得到回复。
第二天早上,展鹏到了洪山区派出所门口,里面有一对老夫妇在窗口咨询,见到一位警察出来,他赶紧走上前去表明身份与来意:
“您好,我是华中师范大学教育信息技术学院记者团记者官展鹏,想采访一下关于周日下午华师校内摆摊小贩的事,问下您知道当时出勤的警察是哪两位吗?”
也许是展鹏的语速太快,警察只敏锐地捕捉到“记者”二字,停下了快速前进的步伐,耐心向展鹏确认道:
“你是哪里的记者?”
“我是华中师范大学教育信息技术学院记者团的记者官展鹏……”
展鹏放慢语速将自我介绍与来意重复了一遍,警察发现是在校大学生后,不耐烦地回应:
“噢学生啊,哎呀我们警察每天要处理很多事很忙的,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你们采访,每天给你们采访我们都没时间处理问题了。”
说着挥挥手,向原来的方向走出大厅,整个采访过程不超过 1 分钟——这是展鹏第二次来到洪山区派出所,这样的结果不禁让他回想起第一次的经历[2]——“呵,你居然还和以前一样天真”,他在心里自嘲道。
空手而归的展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实际上他可以把警察拒绝接受采访这一事实写入新闻稿,但缺少经验的他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拿不到采访内容,新闻稿就无法在桂声发表,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你已经尽力了”
“警察不接受你的采访是他们的问题”
“你这样做没有意义,该翻的茶叶已经翻了,该受的委屈黄女士也受了,即使讨回公道,最多也只是一个道歉”
……
他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劝自己放弃的想法,他不甘心,但他累了——
他累了,这才是根本原因。在付诸一系列努力之后,在受到层层阻碍之后,他累了,他脑海中闪过的一切,只是为自己放弃坚持所找的“正当理由”,这些借口唯一的作用,就是减少他的愧疚感。他写了一篇很长很长的短信,发给黄女士,在短信里他说明了自己所做的努力,受到的重重阻碍,对黄女士的歉意,以及最终不再跟进这件事的决定——未得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