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oge
2017-11-30T13:28:50.000000Z
字数 4942
阅读 950
产品商业
google adSense退一步合作共赢,紧迫感每周100小时,使命感,人生的北极星
Marissa,也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梅姐,曾经媒体的宠儿,淡出公众的视线已有一阵子。上次她被大家记起,还是 Yahoo,这个曾经叱咤风云,拥有过千亿市值的互联网鼻祖,委身 50亿下嫁 Verizon 的时候。
然而在五年前,你要问硅谷最炙手可热的人是谁,如果梅姐敢称第二,小扎都不太敢称第一。她职业生涯的头 13 年(1999-2012)神奇而辉煌,从一个斯坦福的应届生起步,逐渐成长为 google 最重要的,负责 google search 的 VP,三巨头的左膀右臂 —— 如果她没离开 google,估计现在没有劈柴同学什么事;而后五年(2012-2017)成为 Yahoo 的 CEO 后,梅姐仿佛一切运气都被抽干了似的,努力但糟糕着,把这家才据掉盖茨叔叔近 500 亿支票没多久,尚能苟延残喘的公司硬生生做到了 50 亿甩卖了事。
人是卑贱的生物,总是容易记得最近发生的事情,而忘却之前发生的一切。有的人前半生做尽好事,最后可能毁在一件错事上面,即所谓晚节不保;也有人一辈子蝇营狗苟,做恶不断,却赶上风口脱颖而出,大富大贵,连马甲都不用换就立地成佛,被人交口称赞,仿佛之前的恶从未发生一样。梅姐便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在她 next big thing 还未找到之前,人们永远记得的是她在 Yahoo 的大败局,2016 Fortune 给她贴上的 “one of world’s most disappointing leaders”;谁又还记得,同样是这个 Fortune,极尽谄媚之能,在 2014 年把一切能给的赞誉都给了她:年度 “40 under 40”,排名第六,年度 “world’s most powerful businesswomen”,排名 16,更别说她之前在 Google 的诸多辉煌了。
本来我和梅姐,一只蝼蚁,一尊观音,不太会有交集。不料机缘巧合下,她成了 Tubi TV 的 advisor(关于初创公司的 advisor 制度,也许将来我会另行撰文阐述),于是我有幸和 CEO Farhad / CTO Marios 一起,在我们的 office 里,和她聊了一个小时。
梅姐端庄而漂亮 —— 岁月在她脸上刻了些许痕迹,但我还是很难相信眼前这位佳人是十数年如一日,每周工作 100 小时以上的女强人 —— 这不科学,我一周工作 100 小时的话,估计要苍老到小娃娃见到我都要喊我爷爷了。她充满活力,热情开朗,语速极快,思维跳跃,稍一走神就跟不上她的节奏。不过她的嗓音却是异常嘶哑,像极了一个在讲台上讲课多年毁掉嗓子的教师。
我们和梅姐聊了 Tubi TV,聊了 Google,聊了一些方法论。在这种场合,带个电脑不太合适,所以我只能脑海里反复记述那些点亮我思路的箴言,会议一结束,我便冲出去,打开 mbp,快速记录下脑海中尚且留存的快照。于是,便有了这篇文章。
以下是一些可以公开发表,且我觉得值得大家一看的内容。请原谅一个奔四的国家权威认证的中老年男子的记性 —— 时间,地点,人名,人物的原话如有出入,请以其它文献为准。
梅姐谈了 google 早期的一个「失败」产品:google answer。那时 google search 刚刚起步,和 yahoo 形成了竞争的态势。而 yahoo 有得天独厚的内容优势,尤其是使用率很高的 yahoo answer。google 担心哪一天 yahoo 突然禁止自己的爬虫爬取 yahoo answer 的页面,而对自己构成 unfair competitive advantage(淘宝百度大战,淘宝微信大战,历历在目)。于是 google answer 这样一个防御性的产品上马了。然而,在内容上想要竞争得过有着很久积淀,且用户粘性很高的 yahoo answer 谈何容易,google answer 出师不利,重赏之下,也就日均 100 个问答。随后,大家在一次讨论中突发奇想:我们的目的是抓取和整合尽可能多的信息,而构筑自己的内容并非我们的强项,那为何不激励人们愿意和我们合作,不断构建原创的内容,让 google 索引,从而提高曝光率,获取属于他们的广告收益呢?就这样,google adSense 应运而生。google adSense 解放了很多内容生产者 —— 起初是报纸杂志的编辑,他们发现自己业余时间的产出可以赚取不少收入,甚至超过了他们 day job 工作所得,因而口口相传,越来越多的网站引入了 google adSense,越来越多的个人构筑自己的博客,努力撰写好的内容来提升自己的排名,获得更多的收入。而后 google 不必再为内容忧心 —— 众多的中小网站成为它事实的盟友,二者荣辱与共,利益均沾 —— 因而自己只需要集中精力提供更好的算法,更优秀的基础设施来保证自己是最好的搜索引擎,最棒的广告系统。
我们问了个问题:google 早年间如何让工程师们以公司为家,心甘情愿地长时间工作?梅姐提到了要让员工感受到 sense of urgency。她讲了这么个故事:
她那时二十岁出头,单身毛头小姑娘,周末没事早上大概11点会去公司干点活,不可谓不努力。有个周六,她在朋友的怂恿下去宜家买了些家具,然后整个周末都在装家具。说来也巧,那周大家都赶上周末有事,有带朋友四处玩的,有参加婚礼的,总之没人在办公室工作。下午两点,她的老板照例来到公司,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大发雷霆,周一就把大家召集起来开骂。那老板说:我对你们非常失望。我们每天都在快速增长,有无穷无尽的事情等着我们做。google 肯定会成为一家伟大的公司,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百万富翁,成为历史的一部分。我不允许任何人打破这个梦想,我也不允许任何人阻碍我们成为百万富翁。你们安装家具,探访朋友,参加婚礼,都是 TMD 不重要的事情。在我这里,要么 all in,要么给我滚蛋。从今天起,周末我们会不限量供应餐饮,我要你们都 TM 坐到你的工位上,亲手缔造历史!
梅姐说她很受感触 —— 之前她是个尽力尽责,有点野心的小姑娘,之后她渐渐蜕变成一个每周工作 100 小时的工作狂。在 google 她养成了这种 sense of urgency,她也把这种理念带去了 yahoo(程序君按:可惜并未成功)。
在 yahoo,梅姐怀孕挺着大肚子还在疯狂工作。有天晚上,有个高管和她聊了几句,对她如此拼命很不理解。她说每一刻我都有种「让 yahoo 重回昔日荣光」(程序君按:Make Yahoo Great Again)的使命感,我并不觉得累。高管呵呵,对这个使命不以为然,还反诘她这样做让大家非常 stressful。她说她顿感悲凉,所谓将帅齐心,三军用命。这些养尊处优的 VP 大爷们,惦记的只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没了使命感,所以工作也就是 TMD 是工作。员工把工作当成工作,无可厚非,但高管如此,其吸引到的追随者的质地也大概能窥到一二。(程序君按: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在 google,她说早期的那批人疯狂到什么程度 —— Jeff Dean,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 Jeff Dean(https://research.google.com/pubs/jeff.html),随便一项成就,拿出来给你我都可以讲一辈子的 Jeff Dean,每天晚上六七点回家,和家人一起晚餐,九点前哄完孩子睡觉后冲回办公室,一干就又干到凌晨12点、1点。
星爷说,人要是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孩子们都是梦想家,她们每天都在造梦。给她们一支笔,她们能描绘出一个五彩斑斓的宇宙;给她们一抔土,她们能创造出一个天马行空的世界。我们这些当爹娘的,常常自叹弗如,生怕自己的猪脑子追不上,甚至限制了她们的想象力。
公司也是一样。一家新兴的公司,如同一个满怀好奇心的孩子,其思想不该被市场上成熟的公司禁锢。她说,George(当时负责工程团队)经常跟她们说:你们要常常思考 —— what we can’t do / imagine when we go big? 这样的事情是我们应该放手做的。
她举了个例子。早年 google 的服务并不稳定,算法也经常调整,因而在爬虫索引网页的时候,会把整个页面都缓存起来,以便服务崩溃后,或者日后重新索引之用,这样可以节省不菲的带宽费用。这事如果搁在其它成型的搜索引擎公司,大家第一反应会是:internet 上有成百上千亿页面,把原始内容都存下来,脑子被驴踢了?大哥,我们是搜索引擎,做好 indexing,能在用户搜索的时候找到对应的内容就够了!第二反应是:这样存储成本就无边无际,知道啥是 TCO 么?d总之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也无法发生在大公司。
还好,有想象力的,孩子般天真的 google,没顾虑那么多,撸起袖子干了再说,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存储太贵,用不起昂贵的 IOE(IBM 服务器,Oracle 数据库,EMC 存储网络),那就用普通的 commodity hardware - 和你我家用的 PC 并无太大差别。我们知道硬盘是 PC 最薄弱的环节,MTBF 一般就是数十万小时。如果按 100 万小时算(大概 115 年),那年均故障率是 0.8%,也就是平均一千个硬盘会有八个出故障。因而 google 不得不为此要开发合适的算法保证在此场景下存储数据的 availability。使用 commodity hardware 是目前互联网界的共识,但那个时候,没人敢这么做。
就这样 google 以很小的代价缓存了整个互联网,做到了其它搜索引擎没能做到的事情。干这事有什么好处呢?梅姐说,作为搜索引擎,在搜索结果中,会包含标题和一段概要内容。其它搜索引擎因为丢弃了原有的页面,这段概要要么来自页面的 meta 信息,要么是内容的第一段的一部分 —— 而这未必是最好的,甚至可能都不包含搜索的关键词。google 缓存了原始页面,于是便可以从容根据搜索词从页面中挑选合适的句子,甚至,自己组织合适的内容来提供这个概要信息。这一下子搜索结果的被点击的概率大大提高,因为人们看到的是更加相关的概要。由于有了原始内容,google 还可以做很多 A/B testing,事后分析,调整算法等等,而不是依赖爬虫爬取得那一瞬间产生的结果。等 yahoo 们醒悟过来自己也应该这么做的时候,已经太晚,而且它们的整个基础架构都要推倒重来才能适应这一变动。
google 早期的其它产品,如 gmail,why not an “unlimited” inbox?也是这一思想的产物。梅姐说,我们坚信摩尔定律,所以我们大胆地做了这个尝试:gmail 被口口相传,每个人都等待着自己有幸被邀请,而一般的用户头一两年用不了多少存储,等累积的数据多起来时,每 GB 存储的价格早已掉了个量级。所以你看,当观念转变,想别人不敢想之事时,思路就开阔许多,做事的路子陡然不同,进而成本结构也完全不一样。当 4M 以下免费,4M 以上收费的 yahoo 邮箱发现用户像潮水般涌入 gmail,急忙跟进时,却发现,自己用的 IOE 体系,成本结构根本无法竞争,这就尴尬了:是硬着头皮流血跟进,还是壮士断腕,重建系统?
这样我想起了《创新者的窘境》。成熟的公司背后有成熟的定价体系和毛利率。当创新者用 5% 的毛利率去打习惯 50% 毛利率的领导者时,其惯有的价值链都会受到冲击:自己的成本结构怎么办(要不要去 IOE?),跟华尔街怎么交代(要不要降低利润率?),上下游的合作伙伴要不要维系,已有的付费用户或者客户怎么安抚等等。伤不起。
所以成人的世界里,到处都是顾虑,到处都要交代,要在站着和跪着间妥协,很多事情不敢做,甚至不敢想。George 让大家保持孩子的初心,去异想天开,打破条条框框,去做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事情。gmail,google map,google photos 都是这样一脉相承。
伦敦眼。大概是 99 年的时候,Sergey 带着团队到伦敦玩。大家在伦敦眼下面排队等着待会能够一览伦敦的风光,Sergey 一个人在默默的数伦敦眼的客流。过了一会,他说:我算了一下,像这样一个 stupid 的生意,一年能赚八千万,我们一年也才赚八千万 —— 我们真 TMD 应该要比这做得好得多得多才对。
2016年,google 一天的收入,按照 Sergey 当年计算的结果,顶伦敦眼三年。
Wisdom excels。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