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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enyvonne 2018-10-09T20:18:51.000000Z 字数 5593 阅读 8053

饮鸩

阴阳师


1
主人高洁,正直,强大。
是水中火,火中羽,羽中毒。

2
鬼切在源氏渡过的第一个夏天,怀着淡薄而疏离的好奇心仔细观察着这个他即将守护一生的阴阳师世家的一切。他对于自己作为源氏重宝的自知之明远没有作为源赖光的刀来得明确而深刻。
时值晌午,太阳正毒。庭院里也没有了走动交谈的人声,满是让人懈怠的热寂氛围。源赖光在寝殿中午休,轻薄透气的竹帘放了下来,隔绝着蚊虫与窥视。寝殿四周引了一圈活水。水声淙淙,碎玉溅珠,凉意幽幽。鬼切坐在临水的走廊上,膝前横放了太刀,在屋檐投下的阴影里微闭了眼,视网膜上晃动着暖金与翠绿交杂的光斑,陷入似睡非睡的安宁之中。
只是,在听到脚步声的一刹那,他还是极为警觉地转过了头。来人有一头和源赖光相似的雪色长发,然而眉眼温柔如打磨过的玉石,又和他那凛凛如刀锋的主人泾渭分明的不相似。鬼切没在源家见过这个人。然而侍从们都熟练且默契地接待着他,这表明他该是源氏的常客。
“我听说赖光之前山中遇袭,多亏随身的宝刀化形为付丧神才得救。看来就是你了,鬼切。”对方微笑道,“我名为安倍晴明,是你主人的朋友,今日特来慰问他的伤势。”
鬼切将太刀置于右侧,向对方行一个坐礼。他刚刚从赖光为他安排的老师那里学得这人类武士的礼节,举止之间还不是十分的自然,有一种依样画葫芦的、一板一眼的僵硬。只是他皮相姣好衣着美丽,笨拙也被修饰成了一种天然认真的可爱,便是他的老师也不忍心多加斥责。安倍晴明注视着对方的动作,稍微有点意外地挑起了眉:“真有教养,不愧是赖光的刀。虽然这对付丧神来说,未免多余了一点。”
鬼切没有回应这份评价。他是源氏的重宝,理应如此。他口中只是道:“您是要见主人吗?主人现在正在午休,还请等一阵子。”
安倍晴明不置可否,一双冰蓝色的眼睛仍是直直打量着鬼切。他的眼神有如实体,让鬼切感到一种被洞穿的不安感,手下意识就摸向了刀柄。察觉到付丧神的小动作后安倍晴明笑了一下,口中随意嗯了一声,说一句“他知道的”。
安倍晴明别开眼,用折扇挑开了绘有花鸟嬉游的帘幕,径直就步入了幽凉寝殿。
鬼切的目光追随着对方背影,但视线又很快被落下的帘幕阻隔。他有一些担心对方会对主人不利,心中回想着老师所说的护卫应尽的职责,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坚定地拦下对方。可能因为安倍晴明的动作太过自然而熟稔了,他想,其中也并没有敌意。
鬼切重新坐好,心思却已经不如刚才那般平静。他有一下没一下抚过自己的本体刀,试图从水声、风声、树叶的哗啦声中捕捉到一点寝殿中的动静。但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引起他注意的声音最后都被发现是鱼摆尾或者鸟振翅,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响动。就像有无形的结界将他隔离在了寝殿之外。他为此感到不能守护主人的焦虑。
日光越发炎毒。有时鬼切忍不住转过身去,只能看见暗色的影子映在帘幕上,帘幕被微风鼓荡出些许的涟漪。寝殿里正在发生的人事以其隐秘不宣而激发想象,然而鬼切现如今还空空荡荡的、新生的脑海里并不能生出十分具体的画面。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幽暗封闭的地方会滋养出许多诡异扭曲的物什。
他想象不能,因此非常、非常想要掀开查看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传出源赖光的声音,叫下人准备沐浴。帘幕拉开,鬼切低着头后退几步,为鱼贯而入的侍女们让开了位置。视野的余光窥见安倍晴明坐在源赖光身旁。两人雪白的发缠绕在一起,好像是树的根须,好像有未名的花树在寝殿内恣意施放着惑人的香气,钻进了鬼切的鼻子。鬼切深呼吸一口,在主人的眼皮底下偷到了一点不属于他的旖旎。

3
即使鬼切不善于主动地与人攀谈,也不知不觉旁听到许多安倍晴明的事情。天才阴阳师,白狐之子,一度师从于源满仲,又因为梦山之主一事与源氏决裂。然而源赖光继承家主之位后却既往不咎,与安倍晴明的关系颇见缓和。
安倍晴明每次来到源家都会和鬼切照面。他对于名刀付丧神似乎颇有兴趣,有一次甚至还拿了糕点在鬼切旁边坐下,询问他是否也品尝这人类的食物。鬼切微微皱着眉,没有立刻作答;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花心思与自己交谈。
战场以外的鬼切可谓沉默又无趣。安倍晴明看对方没有反应,指间拈了一个唐菓子,便直接递到了鬼切唇边。柔软的糕体揉开了鬼切的双唇,他愣了一下,舌尖便已尝到一丝甜腻。安倍晴明湛蓝色的眼睛凝视着他,鬼切犹豫了一下,谨慎小心地咬了一口,便往后坐了一下,为那古怪的味道皱起了眉,摇摇头:“我不需要人类的食物。”
“是吗?”白狐之子笑着把剩余的部分放回碟中,“我实在很好奇你。要知道,宝刀髭切锻造至今未满百年,却凭空生出了你这样强大的付丧神。赖光会不会是作了弊呢?”
安倍晴明略微歪一头,做思考的样子。鬼切为此感到被冒犯,他不无严厉地说道:“您是源氏的客人,但首先请您尊重主人。”
“之前我检查赖光的伤势。与其说是因为遇上强大妖鬼而导致的外伤,不如说是耗费心力过多而导致的虚脱。”安倍晴明却继续道,“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看来你都来之不易。强大忠诚的兵刃,差不多是美梦成真级别。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是不是该多请教一下赖光?”
那双狡黠锐利的狐眼散发着非人类的光泽,声音却忽然压低: “毕竟我也想要拥有一把好刀啊。”
在鬼切发怒以前安倍晴明立刻又调转了话题:“总觉得有一天他会做出超出我预计的事情。”
“不知道那时我是否能接受。不知道那个时候你还会不会在他身边。”
阴阳师的语调中带点似笑非笑的嘲弄意味。
“晴明,你在干什么?”他们的身后传来源赖光的声音,两个人同时回过头去。源氏的家主不知来了多久,立在走廊下,眼光从鬼切嘴角的糖果碎屑上一扫而过,然后他俯下身,用拇指指腹擦去了那被鬼切口津濡湿了的碎渣。就像武士为爱刀擦去锈蚀一般自然而然的动作。鬼切尝到主人肌理的具体形态,感觉那比被他切割开的妖鬼的躯体更加强健温热,又比适才的糕点更加柔软甜美。若非主人的动作太快,他几乎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舐一遍。
就像洁净的水里用浓酽的毛笔点了一下,晕开些许墨色,又很快地逸散不见。虽然现在还看不出端倪,但那单纯与洁净,确实已不复存在了。
“那样看上去还挺可爱的不是吗?”安倍晴明道。
“这是一把刀。”源赖光道,“别拿他当小动物对待。”
鬼切为这句话升起铁器般冰凉沉重、堵死喉咙的喜悦。

4
事实上,源赖光清楚,那并非一把刀。其中封印的是鲜活灵魂,而非死物缠绕了欲念后所化形的付丧神。这是制造生命的禁术,来源于他用祭品巫女与邪神做的秘密交易。邪神尚不能够完整现世,用只言片语回报着、蛊惑着心存野望的人类,铺开一条绝艳绚烂的通往深渊之路。
源赖光希望鬼切如一把真正的名刀付丧神那样冷漠,具有看穿世事的通透与理智。然而鬼切实在不够稳定。他单纯执着的心思始终想要找一个寄托找一个锚点,而不能够接受付丧神飘离在人世以外、会在无数个年份里辗转无数个主人的空无设定。这是鬼切曾作为“生命”存活过的遗毒。
只是作为回报,鬼切也给予了他付丧神绝少具有的热烈忠诚。那是让人难以拒绝也难以忽视的狂热,仅仅被那样注视着就觉得自己获得了绝大的成功。那份忠诚在战场上也表现为了舍生忘死的牺牲欲,起到的作用或许还大于力量与技巧。
对此,源赖光也难以取舍,姑且只能顺其自然。
安倍晴明既不知道他与邪神的交易,也不知道鬼切的真实身份。然而以白狐之子的智慧,也许他早晚会看穿一切。下一位祭品巫女需要尽快地选定了。
这是安倍晴明告别以后,源赖光蜷在遗留着两人缠绵气息的床褥上所思考的事。情事令人迷醉的热度丝丝缕缕地散去,换之以夏夜的潮热。虽然身体已经清理过一次,源赖光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呼叫下人的名字。
殿外应答的是鬼切。自从显形之后,鬼切沉默而不容拒绝地接手了源赖光所有的护卫工作。这是他少有的坚持,源赖光也随他去了。
先前安倍晴明取笑他为什么要设下隔音的结界。源氏的下人大多已经学会对主君的私事缄口不言,那个隔音的结界只能是针对宝刀鬼切。他贴着源赖光的耳朵说话,热气呵进耳道卷起一阵瘙痒,同时阳物抵在源赖光身体深处恶意研磨,
“那把刀看你的眼神很不单纯。”安倍晴明低低地道,“我可没见过情绪这么热烈的付丧神。”
源赖光张开口,在喘息与呻吟之中断断续续地嗤笑,“少见多怪。”安倍晴明抓住源赖光一边的脚腕,将身下惯于练武的柔韧躯体拉得更开一点,那正吞吃着滚烫性器的嫣红肉穴也得以更加流畅放荡。寝殿内灯火幽暗,使得皮肤与长发都透出一种鬼魅的、如同漂浮在幽冥河水上的冷白。每一次挺身起伏的动作就像在搅起一阵潮涨潮落,翻卷起无数的沉渣又放任其坠落回淤泥之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可说又无一字可说,似乎是过于亲密的交媾阻碍了其他可能性。如果能够把源赖光锁死在床榻上就好了,安倍晴明不无遗憾地想,这样他便不能再掀起什么风浪。他雪白的长发会留长至脚踝至拖地,让他再也不能轻易地行走。肌肉线条分明的四肢与腰腹也会退化成一片柔软细嫩的白肉,在上面种上吻痕就如同在冰碗上点缀樱桃,吸引人更进一步地品尝。
安倍晴明为自己的想象打一个寒颤,同时达到了高潮。
源赖光听到鬼切的应答,不免又想起安倍晴明的话语。鬼切并不擅长掩饰自己,安倍晴明看见的事实在源赖光眼里也同样的清晰。但那并非什么要紧之事。源赖光心道。鬼切无论往东往西要天要地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他是他的造物。安倍晴明才让人觉得麻烦又危险。他对着白狐之子藏起的秘密只多不少。
殿外的鬼切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再次问了一句有何吩咐。寝殿里犹有淫靡气息,源赖光便披一件单衣站起身来,走出寝殿,俯视着鬼切,问道:“你如何看待安倍晴明此人?”
鬼切低着头,正看见了源赖光赤裸脚腕上的一圈淤红指印。主人的皮肤体质未免过于敏感。他突兀却自然地想到。这样的身体每次受伤都会留下虽有意义而不免丑陋的疤痕。他希望主人最好不用再上战场,有他作为主人的刀与鞘便足够了。
为此他迟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痕迹应当是由别人留下,而那个人应该是主人现下正在询问他的安倍晴明。在主人身上留下了痕迹,这个认知让鬼切觉得厌烦。
“非常危险。”鬼切诚实地回答道。
“为何如此觉得?”源赖光好奇道。
“他在主人身上留下了痕迹。”鬼切答道。
源赖光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发笑。他盯着自己坦然以对的、没有秘密的宝刀,意识到自己在塑造鬼切的外貌、武艺、教养之外,还能够塑造他的情欲。这具身体是一副未定型的陶土,任由他捏造。
“那你想怎么做?”
低哑的笑声像一记悬在头顶的铃,扭曲了四周的空气与场景,只剩下主人的鲜明形象。鬼切俯下身,顺从自己的想法,伸手握住衣摆下裸露出的那段淡色脚腕。主人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了。他清楚而仔细地看见主人的脚趾微微蜷曲,脚背拱出一段圆润的弧度,皮肉下方的筋络凸起,像数条等待拨弄的弦。

5
鬼切空白单薄的记忆,几乎被这暴雨般倾泻而下的狂乱情欲所填满。
源赖光倒在自己的床褥上,近乎温顺地放任着鬼切动作。黑发的付丧神仔细地在他身上已有的痕迹上再烙上自己的吻,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粗暴,带给源赖光的感觉是好笑多于挑逗,仿佛在被什么大型动物亲热地舔舐一般。
对方不通人事,源赖光还得自己用语言与动作引导鬼切。他将鬼切的头摁在自己胸前,示意对方可以张开嘴吮咬那挺立的乳首。他握住那把持刀的手,引到白日里刚被蹂躏过一番的后穴。那里被清洗得洁净却饥渴,因为陌生的触感而贪婪翕张。两个人的手指绞缠着往里面探去,带着点追逐教学的意味。他感受着鬼切的动作由生疏到熟练,自发地抠弄起四周的肉壁,仿佛想要从中挖出些花种来。酥软感自此生发,源赖光自己的手指渐渐泄了力,便交由了鬼切动作。等到他自己觉得差不多了,便挺一挺下身,蹭了蹭鬼切胯下肿胀的性器。
鬼切抱起他一条腿,让那个一开一合的肉穴完整呈现在了自己眼前。源赖光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然而他等到的不是坚硬的性器,而是一条柔软的舌。卷舐了肉壁推揉开穴肉。舌头进入得不深,触不到最痒最渴的骚心。快感云遮雾掩,像隔了一层膜,不断地上涌却找不到疏解的出口。源赖光自己都没预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攻势下全身颤抖。不要这样,他似拒绝又似催促,直接进来。
鬼切不记得什么食物的味道。他尝到主人的欲液,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便是毒液。这当然是毒,焚烧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听从主人的话,阴茎直直捅穿到底,牢牢包裹着他的紧致肠道与主人发出的舒爽声音攫取了他残存的理智,
源赖光的身体被强劲的冲撞顶得往后。他心想这是第一次且由着鬼切,以后可不能这样乱来。对方足够听话,会在足够耐心的调教中越来越符合他的心意。想到这里,身体的快感虽然因为鬼切的技巧不足而有所缺失,心头的满足感倒是十分充盈。鬼切一直热烈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刚刚盛放的花蕾。初尝的情欲给这把宝刀镀上了更为灼目耀眼的光辉,这个认知使源赖光下半身紧缩,换来鬼切更为用力的一次抽插。源赖光的头为此磕到一个硬物,他扭头一看,眼中的情热瞬间冷了几分。
哎呀……这是,安倍晴明的折扇。

6
折扇既落在了源赖光那里,就这样放着本无不可。但夏夜烦闷,左右无事,再走一趟也无不可。
安倍晴明穿一身整洁清丽的狩衣,撞见鬼切那骤然凶狠的眼神时,本来想展开折扇挡一下自己的表情,但手上空空,那东西还在源赖光床上。安倍晴明只能叹一口气,走上前,手绕过去拿下自己的东西。袖摆擦过源赖光的脸颊,那张脸短暂地苍白了一下,但很快又不可自制地泛起红潮。
源赖光盯着安倍晴明那张带着星月寒色的脸和严整衣冠。
想要伸出手,撕下这层虚伪矫饰的人皮。
在源赖光嘴角勾出笑容的刹那,鬼切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他。源赖光的手转而安抚性质地拍了拍鬼切的脑袋。安倍晴明如愿以偿展开了折扇,放在手上打量了一会儿,忽又将它合上,敲向了鬼切赤裸的肩膀。
“这就是你要的好刀吗?”他问道。
“唔……”
源赖光刚一张开口,扇柄便插入到了他的嘴里,压住了舌卡住了齿,堵住了他可能说出的话。
白狐之子看向源氏家主的爱刀。他仍然觉得对方像一个被圈养的小动物,比一把刀更加生动鲜活的存在,不过是在主人眼下藏起了尖牙利爪,甘心受驱使。
“要做把好刀,可得让他满意啊。比如……”安倍晴明以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开了口。
源氏重宝能从他这里学到多少,就是接下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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