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雪

Summary: 他们之间的爱，既不平等，也不相似。

白日里下得紧密的雪，现在已经停了。脚印，车辙，形形色色的污渍，熙熙攘攘的热气，很快将纯白色的雪粒融成冰凉肮脏的水，溅上鬼切的衣裳下摆。他执意穿回的自己的衣裳上凝固了泥水与许多其他痕迹，把最精美细致的花卉刺绣也遮掩不见。鬼切一步一步地走着，走到源氏的家宅门口；门口一如既往地停留着马车，属于络绎不绝地来拜访源赖光的客人们。他走进去，不待询问，便径直前往源赖光的房间。
快到门口时他又有点犹豫；自己现在的仪态，也许并不适合觐见主人。随意挽起的发，皱巴巴的衣服，衣服下尚存有痛感的青紫痕迹。不过，他心中对主人的渴求如此强烈，几乎愿意去承担主人为此发怒的全部后果。只要是主人所给予的。他便这样失神地走到赖光的门前，隔门听见了随着烛光一同颤动着的喘息声。甜腻嬉笑着的声音，明显不属于他的主人。
这种时候不该打扰主人。他知道。他曾经为一件急事匆匆闯入过，一进门却看见主人雪白色长发铺满了一整个赤裸的背部，他下意识跪下请罪，低着头，看见主人赤裸的脚踩着凌乱的衣服行至他面前，脚趾细瘦，指甲白净，一小块凸出的踝骨上沾染了些许滑落下来的淡色液体。空气里蕴含着叫人头晕目眩的香甜气息，像误入夏日的花丛，强烈的日光与浓香，让他自己的身体也烧灼起来。赖光的声音低哑，带着些罕见的舒缓。起来，他说。鬼切站起身，看见主人身上只系了一件长外衣，少了盔甲的修饰，脖颈到肩胛的线条凛冽却生出了一点媚色。
下次这种情况，不要直接闯进来。赖光说。是，主人。鬼切点头。
赖光的身后坐着一个浓妆的美人，交叉着双腿，身上只盖一件艳红和服，大片裸露的肌肤雪白而丰润，隐约一些或红或青的痕迹。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鬼切，忽然勾出一个笑容，却让鬼切如同见到毒物般颤抖了一下。“赖光大人……”她说，“这就是你的小男孩？”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鬼切为小男孩，而不是尊称他源氏的宝刀，视他做骇人的凶器。鬼切为这奇特的称呼感到困惑，赖光却若有所思地走到门外，拍拍手叫来侍从，转而对女人道：“你回去吧。”
女人步伐婀娜地走到赖光身边，笑着说：“大人如果愿意，把他送到我这里来，我一定能还给大人一个更出色懂事的美人……”
赖光低下头和她交换一个吻，附在她的耳边，用低低的、却是能让鬼切听到的声音说：“离我的兵器远一点。”
这一次，鬼切决定站在门口，等待他的主人自行结束。其实这一次的事情甚至不如上一次的要事急迫，他想，不，甚至可以说，这件事没有报告给主人的必要。但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想要见到赖光。
源氏的家宅总是很安静，人们会将谈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阴影里潜伏着窃听的怪物。静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鬼切觉得难熬，又比任何时候都让他觉得安心。少了那些围绕在耳边如同苍蝇飞舞的笑语声，少了肉体贯穿肉体的水声。现在，他试图分辨出哪一份是属于赖光的呼吸声，便如同得到主人在身边的承诺。从他接下赖光的命令护送那位大人回去到现在，也不过不到一天的时间，一场雪降落又停止的时间。他坐在一转头就能看见雪落的榻上，听那位大人以一种无赖的语气道，如果鬼切不能满足他，他就要死在这里。
赖光，赖光大人不是吩咐过你，一定要保护我的安全吗？那个人热切地抓住他往后缩的脚，亲吻他白色的足袋。“你不能让我为你而死。”对方呢喃着，“你……不能违背赖光大人的命令！”
温热的手指蛇一样贴上他的皮肤，握住他的脚背。鬼切死死抓住自己随身的宝刀，刀刃出鞘又收回。
“不会痛，也不会难受，赖光大人也不会生气的。我告诉你，你回去告诉他，他只会开心，他成功了，我会答应他说的一切，他抓住了我的弱点，引燃了我以为我已经死寂的爱之火……你的眼神，这是处子的眼神！…多么纯净，多么无知，赖光到底是在哪里得到你的……？我简直不相信人间能够自然地生出这样的人物……”
对方一边忙于亲吻鬼切的皮肤，一边含糊不清的呢喃，导致鬼切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确认自己不能杀死对方；如果可以这样做，赖光就不会吩咐他来保护对方的安全，他不能让主人失望。黑色的发散落在缎面上，冰凉的雪气随着解开的衣裳沁透他的血肉。受冷而挺立起来的胸前红粒被含住，咂摸，腰身上精练的肌肉覆上一双松弛软弱的手；这双软弱无力的手的主人制住了他最大的弱点。另一处从未被触摸过的阴私也很快落入对方口中，不受控制地发硬发疼。热度和恶心交替冲刷着鬼切的意识，很快他就感觉不到雪天的寒意了，陌生的快感在攀至巅峰后陡然跌落。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赖光身后的，只披着一件艳红和服的女人，还有赖光赤裸的脚……不知为何，他突然地想象出了自己身穿那件红色和服的模样……
他在紧随其后的困乏之中，双腿几乎是被无知无觉地分开，冰凉的膏体被对方的舌尖顶入他的后穴，不自然的灼热在尾椎骨底浪潮般上涨……
……他听见对方说：“我非常，非常地爱你，但我自己却不行了。不过，爱本来就有许多种表达方式，只要我能看着……”
逃出去，立刻逃出去！他的心底尖叫着，口中却只发出微弱的喘息。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沉重的脚步声……

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
鬼切忽然惊醒，立刻跪下来，迎接他的主人。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很快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而穿好衣服的赖光走到门外，低头看了一眼鬼切，忽然伸出一只手，抚平那有些毛躁而凌乱的头发。发丝冰凉。
“主人……”半晌，鬼切才嗫嚅道。
“有什么事吗？”赖光问道。
鬼切缓慢地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忽然伸出手，环抱住赖光的腰身，脸埋进对方的肩膀。赖光沉默着，一动不动，任凭鬼切汲取着他身上混杂了他人味道的热气。然后他伸出手，抬起鬼切的下巴，凝视那双仿佛已经得到极大安慰的眼睛。他凑过去，吻先是落在左眼。鬼切细长的睫毛轻微刮蹭着赖光的舌尖。过了一会儿，赖光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