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tou
2016-11-15T16:19:04.000000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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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过的所有历史教材中,只有两类人:伟人与败类,前者推动历史的进程,后者被历史的车轮碾碎并被钉上耻辱柱。所以,我从来就无法理解所谓的法国大革命,无法理解将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的罗伯斯比尔为何也被送上断头台,区别是:路易十六性命不保是因为国民议会的判决,而革命家罗伯斯比尔之死却未经审判!
1793,中国尚处于乾隆盛世,估计乾隆在江南某个小村微服出访。那一年,华盛顿成了美国第一任总统,而法国国王却丢了脑袋。法国作家雨果最后一部长篇小说《九三年》展示了这一年中革命大风暴,注意,是以法国人的方式:客观地!(我还希望他少一点评价。)
在《九三年》中,我们看到一场一场狂烈的风暴,看到历史进程中人类的苦难,认识历史进程中的缺乏理性悖论迷局,宗教、王权、革命、理想、民主、自由、欲望在这场风暴中纠结不清,个体在这场风暴中的无力挣扎。这一切都是我所见的中文著作中从来不曾出现的内容,而这本小说在出版在十九世纪后期。
一个革命军人在见到一个衣衫褴褛带着三个小孩的妇女时应该说(教育)什么?
“你说吧,太太,你有家吗?”
“有过。”“在哪里?”
“在阿泽。”
“你为什么不呆在家里?”
“家被烧掉了。”
“谁干的?”
“不知道。是战争。”
“你从哪里来?”
“从那里。”
“你去哪里?”
“不知道。”
“说正题吧,你是谁?”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是谁?”
“我们是逃难的人。”
“你是哪一派?”
“不知道。”“是蓝党还是白党?你和谁站在一起?”
归根结底,他想问:你的政治观点是什么?政治观点......
我问:丹东、马拉、罗伯斯比尔(Kerberos的三个脑袋!)的政治观点是什么?请看:
“但是要弄清敌人在哪里。”
“在外面,我把他们赶出去了。”丹东说。
“在里面,我在监视他们。”罗伯斯比尔说。
“那我就再把他们赶走。”丹东说。
“内部的敌人不能赶走。”“那拿他们怎么办?”
“消灭他们。”“我同意。”丹东说。他又接着说:“我跟你说、罗伯斯比尔,敌人在外面。”
“我跟你说,丹东,敌人在内部。”
“他们在边境上,罗伯斯比尔。”
“他们在旺代,丹东。”
“你们平静下来,”第三个声音说,“敌人无所不在,你们完蛋了。”
太精彩了!以下是Kerberos的法国解释版本:
罗伯斯比尔专心致志地看地图,马拉突然叫了起来:“现在需要一位独裁者,罗伯斯比尔,你知道我要求有一位独裁者。”
罗伯斯比尔抬起头:“我知道,马拉,或者是你或者是我。”
“或者是我或者是你。”马拉说。
丹东咕哝道:“独裁!居然想到独裁!”
马拉看见丹东皱起眉头,接着说:“听着。我们作最后的努力,达成一致吧。这是形势的要求。我们不是在五月三十一日行动日这件事上达成过一致吗?吉伦特派只是枝节问题,全局问题更重要。你们有些话是正确的,但是我说的是真话,不折不扣的真话,完完全全的真话。南方有联盟派,西方有保皇派,在巴黎,国民公会和公社你争我夺,在边境,居斯蒂后退,迪穆里埃投敌,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分崩离析。我们需要什么?统一。统一是得救之路,但是要快。巴黎必须掌握革命的领导权。如果我们浪费一小时,明天旺代分子就可能到达奥尔良,普鲁士人就可能到达巴黎。后一点我同意你,丹东,前一点我同意你,罗伯斯比尔。总之,结论是专政。建立专政,我们三个人代表革命。我们是Kerberos①的三个脑袋,一个脑袋说话,就是你,罗伯斯比尔,一个脑袋咆哮,就是你,丹东⋯⋯”
①希腊神话中看守地狱的巨大,有三个脑袋。
“还有一个脑袋咬人,就是你,马拉。”丹东说。
“三个脑袋都咬人。”罗伯斯比尔说。
总之,结论是专政。建立专政,我们三个人代表革命!!!
“罗伯斯比尔,在十二月七日的会上你替罗朗夫人辩护,反对维阿尔。”
“当雅各宾派攻击作时,是我兄弟为你辩护的,马拉,这能证明什么呢?什么也证明不了。”
“罗伯斯比尔,我们知道你曾在杜伊勒里宫对加拉说:‘我对革命感到厌烦了。’”
“马拉,十月二十九日,你就是在这里,在这个小酒店里拥抱了巴尔巴鲁。”
“罗伯斯比尔,你曾对比佐说:‘共和国,这是什么玩意?’”
“马拉,你曾在这个小酒店里请三个马赛人一同进餐。”
“罗伯斯比尔,你让巴黎中央菜场的一位搬运工提着木棍护送你。”
“而你,马拉,八月十日前夜,你让比佐帮你逃往马赛,冒充骑马师。”
“在九月份的大批处决期间,你藏了起来,罗伯斯比尔。”
“而你,马拉,你抛头露面。”
“罗伯斯比尔,你曾把红色无檐帽扔到地上。”
是的,这就是该死的三巨头的思想!以下的争吵更加精彩!
丹东神色可怕地站了起来,叫道:“是的,我是婊子,我出卖肉体,但拯救了世界。”
罗伯斯比尔又啃起指甲来。他既不会大笑,也不会微笑。丹东的闪电式大笑,马拉的刺戳式微笑,他都不会。
丹东又说:“我像大海,有涨潮和退潮。退潮时人们看见我的浅底,涨潮时人们看见我的浪涛。”
“你的泡沫。”马拉说。
“我的风暴。”丹东说。
马拉像丹东一样站了起来,大发雷霆。倾刻之间,蛇变成了龙。“呵,”他喊道,“呵!罗伯斯比尔!呵!丹东!你们不肯听我的话!好吧,我告诉你们,你们完蛋了!你们的政策陷入绝境,无法再往前走。你们没有出路了,你们的行为关闭了所有的门,只留下坟墓的门了。”
“这正是我们的伟大。”丹东说。他又耸耸肩。马拉继续说:“丹东,你要当心。韦尔尼奥也长着大嘴和厚嘴唇,眉毛也是气鼓鼓的,像你和米拉博一样也有麻子,但是这并没有阻止五月三十一日的‘行动日’。呵!你在耸肩,有时耸肩会耸掉脑袋的。丹东,我告诉你,你的粗嗓门,松散的领带和靴子,小夜宵,大口袋,这可关系到路易泽特。”
路易泽特是马拉对断头台的爱称。
他又接着说:“至于你,罗伯斯比尔,你是温和派,但这也没有用。你擦脂抹粉,衣服笔挺,头发卷卷的,很是讲究,你洋洋得意,傲慢不驯,但你照样会在格雷夫广场被处死。你可以读读布伦瑞克的声明,你也会受到武君者达米安那样的待遇,你现在穿得整整齐齐,就等将来被五马分尸了。”
“你是科布伦茨亡命贵族的应声虫!”罗伯斯比尔咬着牙说。
“罗伯斯比尔,我不是任何人的应声虫。我是万事万物的呼声。你们还年轻。你多大,丹东?三十四岁。你呢,罗伯斯比尔,三十三岁。我呢,我一直活着,我是人类古老的痛苦。我有六千岁。”
“不错,”丹东反驳说,“六千年以来该隐①就藏在仇恨里,就像癞蛤蟆藏在石头里一样。现在石头裂开,该隐跳到人间来了,这就是马拉。”
①《圣经》中亚当和夏娃的长子,因忌妒杀害其弟。
“丹东!”马拉喊道,眼中闪过一丝苍白的光。
“怎么了?”丹东说。
这三个巨人就这样交谈着。霹雳般的争吵。
九三年,中国需要的不是革命,我们需要的是思想。现在我们不需要思想,我们只要求能容忍思想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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